璋器

逆水寒ol—惊梦【八十四】

  八十四
  无情听完四个剑童、追命、铁手七嘴八舌的转述之后,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了。可是再不好看的脸色和扭曲的五官,嵌在这样一张比漂亮的女人还要好看容颜之上,也是美的赏心悦目。

  追命表示女孩子家都比较矜持,让无情这个做大师兄的再主动点。再说了那个顾小兄弟长得也不赖还装了一肚子墨水,这么下去我这个小师妹迟早要被他给拿下了。

  不仅拿下,说不定还会搞出个私奔戏码诸如此类。

  铁手对于追命的说法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是他也表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非常理性的分析了一下现在双方的局势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我有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会和顾惜朝好上。

  四个小孩看着无情越来越没表情的面庞,和扶手都已经快碎成渣渣的座椅,识相的闭上了嘴。

  “大哥,二哥。”追命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捏着酒壶封口。

  铁手和无情齐齐看向他。

  追命道:“话说你们都没人问过小师妹喜欢什么么?”

  两人愣了。

  金剑在一旁小声提醒:“高姐姐喜欢兰花。”

  无情立即问:“你怎么知道?”

  金剑忙把银剑推到前面,道:“小二说的。”

  银剑回头瞪着金剑,抿着嘴,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中秋节那天顾公子送了姐姐一盆兰花,姐姐说的。”银剑学着当时的情形,捏着嗓子学着我的话,道:“‘顾公子,你怎么会买我最喜欢的兰花当礼物。看来这是误打误撞啦!’”

  无情几不可闻的啧了一声。

  那盆兰花就摆在我的房间里,在桌子上。养的精精神神的,一室都是兰香。

  追命晃晃酒瓶子,出主意道:“大师兄,小师妹既然擅长曲乐,你那儿就没藏着什么好琴谱之类的?那个顾小子我可记得给她送了不止一本乐谱了。你也送一本呗?”

  无情道:“你是想让我学他?”

  睨了他一眼,话语冰的能杀人。

  “不可能。”

  铁手道:“那除了乐谱还有兰花,小师妹不是还对吃挺有研究的么?”

  追命道:“亲手打一套厨具?”

  铁手道:“好主意。”

  银剑忍不住吐槽道:“二爷和三爷明明就是想吃姐姐说的那些菜……”

  两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咳嗽。

  无情沉默不言,努力听也听不见练琴的琴乐。他下意识的抚上胸口,心跳的很快,也很乱。

  金剑以为他旧疾复发,很是担忧。

  “金儿,银儿,去看看她去哪儿了?”无情说道,金剑和银剑拱手。

  “是,公子。还是像上次一样么?”

  无情没答话,追命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笑道:“我去。你不大方便,这‘犯人’我替你捉拿归案。”

  无情瞧见他眼中的戏谑,指尖夹着一排细针。

  追命大笑一阵,拔足而起,两跃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汴京御街。

  我与顾惜朝并排走着,入冬之后街上的人群明显少了许多,可即便是这样,身为皇都的汴京依然十分热闹。火锅吃的有些饱,我担心坐着会困的直接一头磕琴上把琴砸出个窟窿,提议出来逛街买买买。

  顾惜朝没什么反对的,他很爽快的答应了。

  “这么说来,《渔舟唱晚》应当是后世另改的名字了。”

  “此曲原是陆鲁望与晚唐诗人皮日休泛舟松江,见渔父醉酒而歌,遂写此曲。《太音补遗》的作者张仲宗另著有一本《花庵词》的诗词集,其中“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便是解为曲中意境。但此曲实有笑傲烟云,醉乡酣美之意,非是尘埃奔走,粗心浮气者所能领会其趣味的。用“瓮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聆斯曲亦当作如是解。”

  讨论起古琴曲,一知半解的我很是好奇。听到顾惜朝这样解释,我拍手笑道:“那这曲子实在太适合一个人了。”

  顾惜朝猜到是谁,也笑道:“是了!”

  他对钢琴也很好奇,便问了很多有关钢琴曲的事情。我一一做了解答,比起古琴很讲究指法之类的,钢琴倒是还没这样的感觉过。

  弹奏的技巧的确也是需要的,从另外一种层面的意义上来说,钢琴曲之中所包含的感情明显比古琴这种讲究天人合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曲乐要好理解的多了。我不禁和他吐槽了很多关于当初学琴的时候闹出的许多糗事,顾惜朝听的认真,也觉得有趣。

  “我们那个老师简直是个变态!”我愤愤不平的踢着腿,坐在桥边啃着顾惜朝买来的包子。“当初考6级的时候就说文艺演出,某某某同学你会弹钢琴是吧?那你上去就给我们弹一曲巴赫吧!”

  “弹你个大头鬼哦!惜朝,你是不知道那个叫巴赫的人写了多少曲子哦,什么莫扎特,什么贝多芬,什么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一个德国佬,这些人都是当时宫廷里专门供着的音乐家,一天到晚什么玩意儿都不干,除了泡妞嫖妹子就是写曲子。我的天,一写曲就成一个团的写,一首完整的曲目里面分十来条乐章,什么第一乐章第二乐章第三乐章……简直要了老命了。”

  我狠狠啃了口包子。

  “还有吧,让我弹也行啊。你好歹说个简单点的行不?比如什么秋日的私语啊,星空啊,天空之城啊这些不都行吗?还非得弄成高大上巴赫……简直想骂街了都。”

  顾惜朝忍俊不禁,笑着问:“那后来你弹了什么?”

  我想了想,道:“斯卡波罗集市。”

  顾惜朝道:“那也是钢琴曲?”

  我摆摆手,道:“不是的,这是一首很容易传唱的流行歌,就是很多人都能学来唱的那种歌谣。其实钢琴能弹很多曲子的,但是像古琴这类乐器的曲子就不能弹奏了。不过像民间广为流传的歌曲,只要拿得准音,就可以试着弹出来。但是多多少少会有点不太一样就是了。不过怎么说,古琴也能弹得出来《斯卡波罗集市》这首曲子。”

  顾惜朝来了兴致,道:“哦?这曲子是什么样的?”

  我吃完了包子,拍拍手。

  “我先把歌词大意翻译给你听啊。”

  “好。”

  清了清嗓子,我一边走一边讲这首歌编成了一个故事。顾惜朝陪着我慢慢的走,静静的听我讲在遥远的地方,一个叫斯卡波罗的地方,正举行着秋天的集市。

  集市上售卖着香料,年轻的男子正托付着过路的人代他向心爱的姑娘问一声好。

  而他,即将奔赴战场。

  美丽的,却带着无限忧伤和眷恋的故事。

  用一段路讲完了故事,又用接下来的一段路我轻轻唱着。

  “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

  那是一片滨海的平原,海浪宁静而富有节奏的拍击着峭壁嶙峋的山崖,带来了大海那清新又包含生命力的气息,也带来了满载货物的三桅船。遥远的天际,长长的桅杆逐渐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船在平滑如镜的蔚蓝海面缓缓而行,宛然翱翔碧空的鹰隼。帆船驶进小镇那古老而别致的港口,熟悉的店主奉上久违的笑容与问候,好比甘美的朗姆酒温柔拂过干燥的咽喉。杂货店主满意的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箱——那是香料的盛宴,欧芹、鼠尾草、百里香、迷迭香被阳光照射,与小镇丛生的野花一同散发出温暖芬芳的气息,浓郁的馨香被凛冽清爽的秋风裹挟着,掠过一望无际的田野,掠过即将封冻的河流,掠过恒古叹息的大海,直向辽远天际的血色残阳而去,犹如对远方情人的思念般不可抑制、历久弥新。

  大海的气息,阳光的味道,香料的芬芳,仿佛都回荡着暮年战士那淡淡的惆怅和忧伤,带上了那沉郁的思念和发自灵魂的寂寞。秋天昏黄萧瑟的天空之下,曾经的奋战、苦难和艰辛都变的宁静起来,恰似疏黄落叶的缤纷,又如晨间清醒的迷茫,只有那不变的恋人宛如风般吹进脑海、萦绕心头。

  顾惜朝侧目,他眼中倒映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他藏不住的温柔,藏不住的恋慕,都在这双眼眸之中。可惜,不能说。

  顾惜朝伸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学着当初那样描绘我的模样,合着我的歌声。他一直很孤独,很寂寞。他被人排挤,遭人非议。

  他的母亲,也因此投河自尽。

  黑暗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茫然的看着日子流走却无能为力。他迟早有一天会老去,迟早有一日会死,汲汲营营,苟苟且且。

  如烂泥之中挣扎不休的困兽。

  我的出现,是偶然的。蓦然闯进了他的心扉,仿佛漆黑寒夜里远处点燃的一盏温黄微暖的灯。又像是在儿时花丛中那些女子扑不到却又追逐不休的蝴蝶。

  顾惜朝默然垂下了手,他不知我的心。

  不,我早已经告诉他了。

  我不会属于他。

  “惜朝?”

  顾惜朝回过神,我在扯他的袖子。

  眉头微微蹙着,不解,还有一丝担忧。

  顾惜朝微微笑了笑。

  ——啊,是了。

  ——如果不能,或许就这样看一辈子,也很好。

  

评论(3)

热度(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