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ol—惊梦【八十一】
我在大门口等着顾惜朝，停了风雪，倒也不是很冷。
坪中离大门不是很远，隔着照壁能听见四个剑童的练剑声。大抵银剑刚刚一番话触怒了无情，其他三个算了连带，叶告的大嗓门里满都是抱怨。
罚一个不成其他人也跟着倒霉，无情还真是不偏心。
宋代的空气比现代来说舒服多了，一下雪虽然有些冷，但比起夏天或者秋天因干燥而扬起的尘土，带一点湿润让整个肺部都轻松了许多。
无情的小楼前种了梅树，神侯府上的小花园里也种了梅树。还不止一株，是许多株。淡淡的梅香就好比是姑娘的手，时不时在鼻尖出勾一下，勾一下的，叫人捉也捉不到，摸也摸不着。
痒痒的慌。
我嗅着梅香，有些浮躁的心慢慢开始沉淀。
另一边，银剑还在嚷嚷，铁剑的大嗓门一上一下，金剑像四个孩子的头头，学着无情的架势在说教。还有那个小机灵鬼铜剑陈日月，反倒成了最怕麻烦最懒得参与的人。
我始终没听到他的争执声，倒是叶告不满他这置身事外的态度，又开始嚷了。
冬日里万籁俱寂，神侯府里的四个小孩儿就像是四个不知道天寒地冻的麻雀，叽叽喳喳咕咕咯咯。
好不热闹。
我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我可以拿自己的真心去换四个孩子的信赖，又何不去拿真心对待这些人呢？
伸手摸了摸脸颊，冻得冷冰冰的。呼吸带出来的白雾很快就散进空气里，仿佛全身都被梅花染了香味。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个人，我摸上了胸口，数着心跳。
居然变快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自言自语，再摸摸脸，刚刚还冷冰冰的脸颊突然烧得滚烫。
不会吧……
手炉掉在了地上，炭灰撒了一地。还闪着火星子的银丝炭在雪地里滋滋作响，我丝毫没注意到。
呼、吸，呼、吸……
我不停的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持续了好一阵，再数数心跳，没降下来不说反而加快了。
我愣在原地。
紧张得啃指甲。
“小师妹？”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吓得跳了三尺高。铁手被我这么大的反应惊到了，以为我出了什么毛病，关心问道：“小师妹，你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没……没有！”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在狂打鼓。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捂住脸，道：“没没啥！”
铁手顿了顿，柔声道：“小师妹，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你身子本就不好，可别再染了风寒了。”他低头，瞧见地上的手炉，弯腰捡起来，道：“这炭都冷掉了，我去替你换新得来。”
“啊，哦……谢谢铁手师兄。”我一门心思只想他赶紧走，别看出什么来。铁手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了。我紧张的只想尖叫，要走赶紧走啊！还回来干嘛！看我出丑吗，啊？！
他低头打量了我一会儿，又问：“小师妹，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真没有……真没事儿……”
快走啊大哥！
“不用请个大夫瞧瞧？”
“不用！”
瞧姑奶奶个鸡大腿儿，瞧我在这里发神经吗？
到头来看出我是个神经病？
“那……”铁手还想说什么，我抓到了他胳膊，赶紧推他走。
“铁手师兄我求你了别给我添乱了，案子破了吗卷宗写了吗坏人抓了吗？没抓就赶紧忙您的去吧！”
铁手被我推着蹬蹬蹬后退，没留神撞到了后面的人。来人身上有着杜若草香，我呆了一呆，探出脑袋。
“惜朝？”
顾惜朝瞧了瞧我俩，铁手拱手道了声招呼。
“高姑娘，铁捕头。”
顾惜朝回了礼，我一愣。
“铁手师兄，我要上课了。”我说道。铁手会意，离开。我一步上前，问道：“惜朝，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顾惜朝抱着琴，淡淡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还是这么称呼你比较好。”
我皱了皱眉。
“还没几天你倒是学会和我生分了。罢了，你要是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按照你的心意来吧。”我揣着手袖，慢慢走着。青石板的边缘有些冰碴子，走到拐弯的地方差点滑倒。顾惜朝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小心翼翼走路，几次想伸手扶我又停在衣服之前。好容易等到我熬过这段路，清芷园里响起了钢琴乐。
我的脸颊腾得蹿起一片火，一下烧到了脖子根。
《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是无情。
“容儿，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会弹钢琴？”顾惜朝听到钢琴乐他也愣住了，忘了之前自己说过什么，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我使劲儿吸了一口气，吐了一口气，才说道：“嗯……之前教了无情一首《月光奏鸣曲》，大概是他在练习吧。”
顾惜朝凝神片刻，换了话题。
“我们在哪儿习琴？”
“哦！”我慌忙醒了醒神，说道：“惜朝，你等我下，我马上来！”
“嗯。”
我提着裙子下摆跑回房间里，无情刚刚弹完钢琴正在拿着软布擦拭琴键。见到我进来，微微一笑，道：“你要的琴我放在桌子上了，你们是要在屋子里教习，还是在院内？”
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太快了，我听不到无情再说什么了。紧张弄得我不住在发抖，无情见了，推着轮椅来到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他搓着我的双手，放在唇边呵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手炉都丢了？”
我一直认为无情的声音很好听，清冷如山涧泉水，沁人心脾。但是我从来没感受到过他今日这般的与众不同。好像家里养着的小猫在熟睡，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吸音，又如夜晚窗外零落的雨点，叮叮咚咚变成舒缓轻扬的小夜曲。我都能想象到冬日暖和的被窝里偶尔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的冷风冻红了鼻尖，抵在爱人呢喃的唇边。
我脑袋里嗡得一声，傻了。
心跳的好快，在擂鼓。
不停的在喊着什么，等到我完全听清楚了在喊的是谁，我吓得落荒而逃。
“啊——！”
“容儿！”
“容儿！”
刚跑出屋子就摔了个大马趴，抱着膝盖痛得脸都扭曲变形，这一摔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顾惜朝离我比较近，他先扶我起来，紧跟着无情出来了。
两人见了面，顾惜朝先打了招呼。无情还了礼，扭头就对我问道：“你跑什么？摔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我捂着膝盖，一个劲儿摇头。
“快给我看看！伤到了不是什么小事，别任性。”
我使劲儿摇头。
无情轻轻叹了口气，宠溺的揉着我的头，哄着我道：“乖，快给我瞧瞧。”
一旁站着的顾惜朝瞬间冷了脸色。
他背过身去，不看我们两人。
我被自己紊乱的心弄得慌了神，根本没注意到顾惜朝此时是什么心情。无情还在用那种令人毫无招架之力的声音“诱惑”着，我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痛总算让脑子回到正轨了。
“你个魔鬼。”
我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回去抱了古琴，绕过无情走到顾惜朝跟前。
“惜朝我们去花园，我不在这儿呆了。”
顾惜朝看了看我，点头。
“好。”
无情适时说道：“不用我送你过去？”
我赶紧扯上顾惜朝跑掉了。
简直像条落水狗！
莫名其妙的……
我怎么会突然被盛崖余弄成这么狼狈！
他该不会跟什么神棍学了妖法，对我下降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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