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器

逆水寒ol—惊梦【八十二】

  
  跑到花园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这把琴很沉,抱得我胳膊都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顾惜朝找了一处避风又雅致的地方,面对面摆好两把琴。我倒是很想吐槽这座府邸庭院哪里有不好看,哪里不雅致的地方了。

  我回忆着以前在书上读过的一些内容,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时光和生活。

  顾惜朝见我在发呆,碰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他道:“好了。”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扶着栏杆走到石凳之前坐下,我伸手摸着面前的琴,试着拨出一点声音。顾惜朝绕道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指,摁在琴弦上。

  “古琴很讲究指法,右手分为抹、挑、勾、剔……左手则是……”

  他用心的讲,手把手的教我如何抹弦,勾弦。考虑到我原本就有音律基础,顾惜朝讲的又很通俗易懂,在理解了古琴的几处要点,我逐渐尝试着自己弹曲子。顾惜朝静静聆听,时不时纠正一下我的指法错误。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期间,我重复练习着基础音,古琴指法,练得稍微熟悉了就试着弹非常容易上手的《沧海一声笑》。我学的专心致志,顾惜朝除了偶尔纠正我犯的错误之外,就看着我弹琴。

  小花园的东南角神侯府的老楼所在地,追命抱着酒坛子远远望着花园中的两个人。无情坐在他旁边,手里捏着一株梅花。

  追命听了一会儿,说道:“这曲子不是小师妹唱的那首吗?叫……沧海什么的?”

  “沧海一声笑。”

  无情远远望了亭子里的我一眼,接道。

  “你总是记不住名字。”

  追命咧嘴一笑,端着酒坛子灌了两口。“我既没有大师兄的才学,也没有铁二哥那样的敦厚的个性,听曲儿自然是要听弹琴人的心性,干嘛要在意曲名这种虚无的玩意儿。”

  无情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道:“容儿说的没错,这首曲子确实要琴来弹才好听。”

  追命道:“小师妹弹的哪首曲子大师兄不觉得好听?”

  无情刹得红了脸,狠狠瞪了追命一眼。

  追命完全像没有察觉似得,依旧望着我的方向,说道:“小师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啊。”

  “不一样?”

  追命指着院中呵手取暖,与顾惜朝说说笑笑的我,道:“喏,是不一样了。”

  无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刚好看见我仰着头,而顾惜朝则俯身贴近了我的脸,伸手要触摸什么一般,那种只属于恋人或者恩爱夫妻之间暧昧又亲昵的姿势。

  追命张了张口,崩出来一个“大”字,只瞧见眼前忽的闪过一抹白影,再定睛一瞧,无情早已经没影子了。

  院内。

  练琴练到半截,忽一阵冷风迎面吹了过来。

  惜朝选的练琴的地方刚好是在一棵树下,应当是孤松一类的植物,我正在试着左手的滑弦,结果冷风吹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把什么小虫子还是什么东西的,细小的颗粒吹到了眼睛里。

  顿时泪如泉涌。

  我揉了半天揉不出来,眼泪也挤不出来。

  无奈之下只好让顾惜朝帮忙吹一吹,太难受了。

  “应该是在上面吧。”我努力眨着眼睛,转动着眼球。顾惜朝起先有些不太自在,可看着我难受不停在揉眼睛,道了一声“失礼了”,便站起来扶住我的脸帮我吹眼睛。

  “你不要动。”顾惜朝说道,“我找不到那个东西。”

  我眨了眨眼睛,继续保持原先的姿势。

  “你这是强人所难啊,”擦掉流出来的眼泪,我道,“明明就在这儿……往左看还是往右看啊?”

  “稍微往左边一点,”顾惜朝的气息吐露在双眼四周,能清晰的感受他凝神集中而轻柔缓慢的鼻息。杜若,还有因为紧张混杂在内的微薄汗水,顾惜朝的手指在覆在眼睫上,随着睫毛的颤抖而颤抖。我依言稍稍移动着眼球,顾惜朝则轻轻对着张大的眼睛轻轻呼气。每呼出一下我都会条件反射的往后瑟缩,抓住他的袖子,问:“好了没有?”

  “还没,再忍耐一下。”

  顾惜朝说道。

  我的脸庞近在咫尺,就在他掌心里。

  眼睛,鼻子,嘴唇。

  近在咫尺。

  顾惜朝咽了咽口水。

  如果,如果就这样嘴唇……嘴唇贴着嘴唇的话……

  “惜朝,好了没有啊?”

  等了很久也没见动静,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问道。

  顾惜朝骇了一跳,慌忙使劲儿吹了一下。眼球猛的被吹了这一下,大量的眼泪受不了刺激直接涌了出来。硌着眼球的东西大概是冲出来了,总算舒服点了。

  “容儿?!”

  突然的,无情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冲着顾惜朝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顾惜朝愣了一下,没答话。

  我吸了吸鼻子,问道:“崖余,你怎么跑来了?”

  无情追问:“他欺负你了?”

  我打开他的手,不满道:“你胡乱说些什么呢?惜朝不是那样的人!”眼睛还有些酸,我轻轻揉着。“刚刚眼睛里可能进小飞虫了,我让惜朝帮忙看了一下而已。”我说道,“不知道你突然跑过来发什么神经。”

  无情没说话,倒是顾惜朝开口了。

  “容儿,不如先上到这里?”

  “什么时辰啦?”我问。

  “午时了。”无情答道。

  我揉揉肚子,说道:“哦……那休息一会儿好了。刚好肚子也饿了,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无情一把拽住我的手:“我同你一起过去。”

  他抓的很用力,手指因冬天的缘故变得更冰了些。心跳又开始加速,我收回手,小声道:“不,不用了……我和惜朝一起去。”

  不等他回答,我绕过他提着裙子跑了。

  顾惜朝拱手行了礼,跟着我身后离开。

  无情面无表情的呆在原地,抓住座椅的扶手,比雪还白的手背上爆出了根根青筋。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无名的怒火烧着胸膛,烧得他简直想冲过去把那个姓顾的小白脸一脚从神侯府踢出去。

  看到石桌上摆放的两张琴,每张琴都是好琴,弦也是妙弦。

  无情盯着顾惜朝弹奏的那把琴,只需要他手指头动上一动,他就能让这张琴哑了!

  再也弹不出什么声音了!

  他也能让那个姓顾的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追命晃晃悠悠来到他身后,铁手也一并在。铁手帮我添好了手炉里的银丝炭,正打算送过来。寻到花园时,被追命一把拉住了。等着我又慌慌张张的从无情身边逃走,追命递给铁手一个眼神。

  铁手左手指着无情,右手指着我离开的方向,回给了追命一个眼神。

  追命喝了一口酒,又递给铁手一个眼神。

  铁手正思索着,两人不约而同听到了一声叹息。

  无情发出的叹息声。

  在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后,无情推着轮椅往回走。是他太过心急了吗?还是太在意了?

  “大师兄。”铁手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小师妹的手炉落下了,不如等下你交给她?”

  无情铁青着脸道:“我看她用不着。”

  铁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原地。

  追命长叹道:“哎!今天晚上要不叫厨房里包点饺子吧?”

  两人不解的望着他。

  追命吸了一口酒香,说道:“这么大的醋味不沾饺子吃太可惜了。”

  嗖——

  砰!

  追命不可置信得瞪着手上碎掉的酒壶,道:“大师兄,这可是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无情皱着眉头。

  “醋够你闻,还喝什么酒?”

  说完,他扭头就走。

  铁手学着追命方才那样洒脱的姿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又问:“晚上饺子吃什么馅儿的?羊肉?还是小师妹说的那种酸菜猪肉馅儿的?”

  追命没好气的道:“二师兄……”

  铁手笑了笑,重重拍肩,大步流星的走了。

  追命无奈,吸了吸空气中残余的酒香,切切实实的叹道:“哎,这年头说句实话都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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